每次見到她,都是在秋天。
Jack 的外婆可以說是壽終正寢。去年底才慶祝完100歲生日,幾乎整個家族都到了。去年感恩節時我跟Jack南下探望她,她已經開始認不得人;但是,開始說在家裡看到已過世親人的身影。
除了自己的子女,外婆不要「其他人在她的房子裡」,意即一定要 Jack 媽親自來24小時照料她的生活起居,於是 Jack 媽原本在附近買了房子,希望就近照顧,但到最後根本是住回她原本生長的老家,一天24小時陪著外婆。但此時 Jack 媽已照顧外婆六、七年了,並且自己也已經七十多歲,即使精神上有餘,體力也無法再負荷,最終還是請了看護。請來的看護發現外婆大半夜睡不著,起來在家裡閑晃,雖然這對老人家來說很正常,但是外婆可能肚子餓,開了烤箱之後,忘記,又跑回去睡覺。經過討論,決定還是帶她到養老院安居。最近幾週外婆開始長睡,一次好幾天;雖然醒過來之後還會認得人,但醒的時間都很短,又沈沈睡去。八月初 Jack 跑去一趟,回來之後說大概時間差不多了。再過一個星期,外婆就在養老院中安逝了。
其實外婆對死亡已經想的很透。百年漫長人生,什麼大風大浪、小情小愛,都經歷過了。遺囑等等,在 Jack媽的協助下,早在幾年前都制定完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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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0年前,外婆出生在種族歧視嚴重的美國南方小鎮,在農場當中長大。家中有16名兄弟姊妹,最上面的大哥出生沒多久就夭折,作為大姐,她許多時候更要身兼母職。曾祖父是英國威爾斯白人(我看過照片,長得超超超超帥),曾祖母是印地安人與黑人的混血;兩人都很長壽,Jack 說他都還記得小時候曾祖父滿屋子追著他玩,表示曾祖父至少有活到1970年代。當年黑人生活的地區是被隔離的,所以外婆在種族隔離的學校上課,上到7年級便輟學,開始工作幫助家中生計。幾年之後,一名鼓吹黑人人權的親戚說服了曾祖父母,讓外婆去上師範學校。由於這樣的耽擱,當外婆開始上8年級(相當台灣的國二)時,已經18歲了。
但家裡還是很窮,所以在學期間,外婆得在學校的洗衣間打工。當年哪有保護玉手的橡膠手套,洗、燙、折,全部都是徒手接觸那些冰水、熱水,以及當年侵蝕力強的化學洗劑,沒有任何保護。同時還要跟學校的人一起製作手編地毯、藤籃等等,賣給美國北方的有錢人,才能支撐學校營運。終於念到大學畢業之後,她開始了教師生涯,回老家在小學中任教。就在這時候,認識了當校長的外公,兩人相戀、結婚,生下兩女一男。
由於種族隔離的緣故,一開始外婆只能教黑人學生,但等到她1975年退休時,她已經教過各種不同族裔的學生了。外婆在隔離與歧視中生存了下來,也親身見證了革新與融合。
或許是為人師表,也或許是因為已經因為膚色而被社會瞧不起,外婆非常重視『禮節』。從言行舉止,到穿著打扮,都十分講究,就算在家裡,也要化妝,並且穿的整整齊齊,站有站姿,坐有坐相;這樣的教育傳承下來,所以當我穿著短褲內衣在家裡跑來跑去時,Jack都是長袖長褲穿牢牢的。這跟我受日本教育的外公外婆以及我媽,是如岀一轍;我早上起床吃早餐時,我媽一定都是化好妝,著完裝的。同時也讓我想到爵士天后 Billie Holiday,每次跟著樂團出去表演,白人樂手可以光明正大走前門,樂團主唱的她卻因為是黑人所以只能走廚房後門,還不準進去大廳,但 Billie Holliday 每次出門,就算只是到漆黑的錄音室當中錄音,也一定是慎重打扮,毫不馬虎;你必須先尊重自己,人家才會尊重你。
兒孫可謂滿堂。Jack 媽是大姐,下面有兩男兩女,都還沒有小孩(就等我們兩個了);二姐(阿姨)下有一女兩男及一名曾孫女,小弟(舅舅)則沒有子肆。由於親身體驗過黑人被排擠而無法受正常教育的困擾,並且兩人都是老師,瞭解教育的重要性,外公外婆很早就開始存錢購買國家債券,三名子女大學到研究所的教育經費都有準備,因此三個人都至少唸到大學畢業,這在種族隔離的50、60年代,是非常難得的。這點跟華人很相近。
不過或許是飽受歧視,所以反而律己甚嚴,外婆對子女十分嚴厲,希望成龍成鳳,對孫輩也是如此,所以Jack他們童年與青少年,對外婆的印象就是「很兇」。Jack妹還說她記得外婆認為「這個孫女太活潑」,叫媽媽要打她,完全是棒下岀淑女的心態。對比以前的照片與如今模樣,外婆從來沒有胖過,削尖的下巴,有神的眼睛,抿緊的堅毅嘴唇;我可以想像當她兇小孩的時候,應該很有說服力。不過Jack媽也不是省油的燈,畢竟也是外婆的女兒,對於這比較老式的管教方式以及過度介入的做法,她直接對外婆嗆聲:「小孩是我的我來教,你專心當你的阿媽就好,要是講不聽,以後也不必期望我們逢年過節會回來看你」。之後外婆才比較收斂。(我妹超想對我媽這樣講)
現在兒孫都已經長大成人,不管是好是壞,各有自己一片天地。Jack 媽婚後又唸了法學院,後來更成為某大學法學院副院長。Jack 當律師,每年還會來外婆家看看(雖然是應 Jack 媽要求),也沒什麼好再嚴格要求的了。也或許是年歲漸長,雖然固執脾氣依舊在,但是待人已溫和許多。然而前幾年我們回去看她時,她還是一樣頤指氣使的拿根柺杖叫 Jack「把這個垃圾桶搬過去,不要超過到鄰居家的院子」。我當時將過程攝影下來,現在成為我們懷念的記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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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家的冰紅茶
我對外婆的第一印象,很難說清楚;畢竟當時我心情很緊張。是第一次見 Jack 的長輩家人,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在南方黑人家中作客,無論是感情因素,或是文化衝擊,都叫我心悸動搖,百味交雜,難以言諭。但記得感恩節大餐前,我幫外婆、Jack媽、阿姨拍合照,忽然間端坐如太后的外婆玉手一招:「你過來一塊照。」Jack很高興的接過相機,我則受寵若驚地俯蹲在外婆身旁合影。
我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,或懂不懂我跟她孫子之間的關係,但每年過節看到我們都是一起返鄉,同進同岀、住在一起,她心裡應該也有底,那樣的一招手,一張全家福,讓我心中溫暖起來。
雖然南方很熱,但在Jack的要求下,我並沒有帶Abercrombie之類像要去跳舞或海邊之類的衣服;後來證明是對的,因為外婆每次跟我們見面,都是已經穿戴整齊。唯一一次是她剛起床,尚未梳妝,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,要走到浴室時經過客廳被我們看見,她「啊」一聲,趕快走過去;好可愛。她注重打扮,而且品味很好,沒有誇張的顏色與配飾,剪裁合宜的洋裝或裙子,別緻的配件,真絲絲巾,十分優雅。
我們圍在餐桌邊,喝著冰涼的甜紅茶,配我最愛的紅薯派(sweet potato pie),或是看書,或是聊天,或看電視。我有時會拿相機照家裡的擺設,很有歷史的典雅衣櫥,或是超巨大的古董短波收音機等等,而照到人的時候,外婆也會“很自然”的擺pose給我照;非常可愛。
南方的Dinner,是在中午或下午,較為豐盛;然後晚餐我們吃較為輕簡的Supper。吃飯時外婆會跟我聊天,說些以前的事,也會拿孫女、孫兒照片出來指指點點的講。在午后的微風裡,我們坐在屋簷下的搖椅上,外婆指著院前一顆大櫻桃樹,對我說:「Jack 3、4歲的時候有一次來,穿著全身雪白的小西裝很可愛,他跑到樹下玩,卻沒發現地上都是熟落的櫻桃,起來的時候白西裝到被櫻桃汁沾的到處都是,然後就被罵。」我一面偷笑,一面想像小Jack發現西裝染色,手足無措的模樣,一面對 Jack說,我要從外婆這邊挖很多他小時候的糗事。除了陪外婆,我們還陪媽媽去買菜、購物等,聊天調劑減輕她照顧外婆的重擔。
晚飯後,我和 Jack 驅車回媽媽家,媽媽則睡在外婆那。路上經過 Wall-Mart,我們進去買隔天的早餐。看見耶誕節的飾品已經上架,我想到外婆家那過度安靜的空間,靈機一動,說要買一些掛飾幫外婆裝潢一下;Jack 覺得我多事,掛上去了他媽還要收,我不理他,自掏腰包買了。第二天下午我充分發揮Gay的美術天分,東拉西牽的將外婆家客廳佈置起來,晚上一打燈,外婆好興奮,像小孩一樣跑去坐在她的躺椅上,喜滋滋地看著閃爍的燈光與飾品,不斷的說好漂亮。這時Jack才改口說這樣也蠻好的,外婆很高興。(哼)
之後我每年都幫她佈置一次;有一年我因為工作沒南下,是 Jack媽幫她佈置的,結果外婆還嫌佈置的不夠美,一直念只有我佈置的才漂亮 ^^
往事在腦海中流轉,我定睛凝望半打開的純白棺材當中,外婆安詳的臉。
Jack 的表弟彈著鋼琴,外甥女悠悠唱起追思歌曲,大家紛紛啜泣;我拿出面紙擦拭眼角時,輕輕將手擱在拭淚的 Jack 大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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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籌備南下參加葬禮的時候,其實沒想很多,就是忙著請假、買機票、訂機場巴士等等。到了目的地之後,已經晚上,直接到旅館check in,找前一天已經先到的Jack。抱抱親親之後,Jack說先到樓下吧台跟小妹會合,然後一起去吃晚餐。他的三個兄弟姊妹當中,只有兩人到紐約玩的時候,見過小妹幾次,大哥與三妹都沒見過。
和小妹大大擁抱之後,坐著聊天。之後大哥與三妹,與兩位老人家一塊出現。走 Diana Ross 戴安娜羅絲 活力美豔造型的三妹,先尖叫一下,衝上來抱了Jack,再衝過來抱我,笑容滿面的說她想見我好久了。超級帥的大哥(暈)很含蓄的跟我握了手。Jack介紹那位老太太,原來是他姑姑(爸爸的妹妹)。杵著拐杖的姑姑,也跟我貼頰擁抱,像是替已經過世多年的爸爸瞧瞧 媳婦/女婿 一般,打量我一番,笑盈盈地說她從Jack媽媽那邊聽到不少我的事情,今日終於一見。說話洪鐘的姑丈則是重重的握了一下手。
隔日一早,眾人分別驅車前往告別式場所;我跟Jack還有大哥一車。40分鐘的車程,閒聊著,跟大哥進一步熟識。到了現場,我開始有些不知所措 --- 待會全部的親戚都會來,他們知道我是誰嗎?會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呢?就算我想低調,也不可能,因為滿座黑人當中,就只有我一個亞洲面孔,非常明顯。但是 Jack 媽媽在跟人家介紹時,都直接說「這是我大兒子、小女兒、二兒子、這是二兒子的伴侶(partner)」,各位叔伯姨婆則一面說:「唉呦,長這麼大了,好漂亮呀」之類的話,一面也跟我握手,狐疑、好奇、友善,或面無表情的都有;有些親戚甚至跟昨晚的姑姑一樣,大聲的說:「原來你就是Vincent 呀,從外婆/Jack媽媽那裡聽到你好多事了,外婆好喜歡你呢」,然後給我一個大擁抱。Jack 的一個堂妹有著像2009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角 莫妮可 Monique 一樣肉肉的身材、驚人豐胸與粗壯手臂,被她熊抱頗有獨特滋味。
我的心情不再那麼忐忑,而且之後我就跟他們一起坐在家屬席上,也跟著一起向來賓答禮,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。
Jack 媽媽追思了自己的母親,並且感謝來幫忙的人之後,受過聲樂訓練的 Jack 小妹走到台前獨唱,之後 Jack 的表妹跟她女兒 Alicia 也在一個帥帥表弟鍵盤手帶領的小樂團伴奏下,悠悠唱起懷念之曲。葬儀社的人緩緩蓋上棺材,外婆看上去真的就像我每次看到她在客廳中看電視看到睡著的模樣。想到第一次合拍的全家福,到現在跟她的兒孫們一道排排坐著,見她最後一面,我心中一陣揪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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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路將盡
南方小鎮的傳統,遇上送葬隊伍,路上的車該停下同哀。我原本以為只有與我們同方向的車會停,以方便我們通行,但沒想到對向來車、橫行車流,全都靜靜停靠到路旁,熄了火。
整座城的時間凝固了。
幾十台車在市區中蜿蜒,如一條靜默的河,幽幽流過外婆生長的小鎮。那場面極度肅穆哀榮,令我十分感動。
到達墓園時,有另一隊人馬正在舉辦喪禮;一看,是白人。Jack 很驚訝的說:「it is integrated?/ 融合了?」,傳統來說,這裡是黑人下葬的墓園,白人是無論如何不肯來的 – 因為覺得跟黑人葬在一起很髒……
天際飄來細雨,家屬們紛紛進了擺設好的小帳棚。外婆兩位尚在世的妹妹,由家人摻扶著坐到最前面的椅子上,我們晚輩就站著。葬儀社的人與幾名年輕的堂弟拉著棺木上的鐵製把手緩步行進,端正放置在事先挖好的墓穴上橫擺的支架,一盆漫溢的玫瑰、滿天星與蕨類點綴其上。一段簡短的追思之後,Jack 媽決定將花籃裡的玫瑰取出,分贈給來參加的親友,以示感謝,於是我們幾個手忙腳亂的幫忙。這其實是個討人喜愛的差事,因為沒人會拒絕拿朵玫瑰花的你,每個人,包括養老院的人,都微笑接受我遞過去的花朵。一個不認識的人握我的手,說:「你就是 Vincent,幸會。很遺憾是在這樣的場合上。」我驚愣一下,低聲說謝謝。
跟在台灣時類似,葬禮結束之後,是吃。外婆婆家那邊的親戚負責當天的午餐,當然是我很愛(又很怕肥)的 Soul Food(南方黑人們煮的超香超美味的油炸食物)。為了健康起見,Jack 媽媽有吩咐雞不要炸,用烤的;我聽了之後其實有點小失望,因為本來已經存著豁出去的心態,想大啖一頓。午宴中, Jack 念大學的外甥女 Alicia 與我們坐同一桌,很可愛有趣的小女生,大家聊的超愉快,她決定下午脫離媽媽的掌控,跟我們一塊行動。
飯後我們自己這一家,Jack媽媽、我們兩個、大哥、三妹、小妹,加上外甥女,到旅館 check in,休息。晚上跟阿姨,以及特地從加州趕過來的堂妹與兩位堂弟會合,一同去吃泰國菜。南方老房子改建,融合泰式裝潢,非常有趣。大家圍著大方桌坐下,Jack在我左側,我右邊是最年輕的表弟,32歲很帥很man,留著短短的goatee鬍子,簡直可以到黑人電視劇當中演出。再過去是年輕時高瘦美麗,現在身材有點走樣的表妹 – 這點她遺傳阿姨,年輕時都是能當明星的美人胚子,但就是愛吃。
從 Orange County 過來的表弟一直很安靜,我們又是第一次見面,我不清楚他的個性,或甚至接不接受我這個「表嫂」,所以原本有些怕怕的,在點菜時大家互相討論,我們兩個之間卻沒什麼話說。去上趟廁所回來,從後面發現他的衣著很有品味,便主動打破僵局:「你的球鞋超好看!」這我真的是說得很由衷,那雙藍色球鞋真的超帥的,我自己也想要一雙。表弟很高興:「這是限量版的喔,我買了好幾年只穿過不到10次,而且只穿去不會弄髒的場合。」然後兩個人話匣子就打開了,連旁邊的Jack表妹也一塊聊成一團。
芳齡21的外甥女,玩著 iPhone 跟相機,到處拍。大家還起鬨要我跟 Jack 合照時「要親熱一點呀」。Jack妹妹們從小到大通常都是看到他嚴肅模樣(三妹稱他做 Mr. Always-Right),看到他在我身邊比較輕鬆,都感到新奇。
隔天早上又是全家出動,到附近一家充滿南方野味的餐廳吃早飯。白人女侍看到我坐在一群擺明是一家人的黑人中間,親密地有說有笑,好奇的多看了我兩眼。可能是因為坐在我身邊的關係,當他妹問他「要不要加楓糖」的時候,Jack很自然的用中文回答「不要」。他妹愣一下,問是什麼意思,他才解釋說那是中文。
吃飯當然要配八卦。大家正在聊有關那些很久不見,或根本沒見過的親戚時,在告別上有獻唱的外甥女忽然冒出一句:「你說那個 gay guy 呀!」我的耳朵頓時像天線一樣轉過去。原來在幫大家伴奏的那位帥帥黑人鍵盤手,是個遠房表弟,而且是 Gay。我很驚訝,我的 gaydar 真的太不靈了。我是有注意到他長得不錯,琴彈得很棒,而且會一面彈琴一面高喊哈利路亞,一面像乩童起乩般瘋狂地搖頭晃腦,但從沒想到他是gay。Jack 說:「很明顯呀,他在整個喪禮上就一直偷看我們兩個」。Jack 媽有跟他聊天,他告訴 Jack 媽:「I am gay,but I don’t practice。」(我是同性戀,但我不從事同性戀行為。)
我心裡想:「用中文說,不就是『有色心,沒色膽』嗎?」
Jack 說除了這個遠房表弟,還有一位住在 New Jersey 的堂弟,兩人都是 Gay,但都是虔誠的基督徒,嘴上天天掛著「耶穌,上帝」。這些人因為宗教因素,living in denial,因為信基督教而無法自在活著,其實蠻可悲的。希望他們在投票的時候,不要投給反同的候選人,或是歧視同志的政策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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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只是我一個人來到美國,然後漸漸變成是我跟 Jack 兩個人。而這次喪禮上參加的人,有外婆婆家跟夫家的親戚,有 Jack 媽媽夫家的親戚,有 Jack 阿姨的大學同學,有外婆教過的學生,有街坊鄰居,浩浩蕩蕩百來人,這些人平常走在路上你不會想到跟你會有關係,但現在這些看上去像 Diana Ross、Will Smith、Beyoncé、Mawxell、Janet Jackson、Ray Charles、Alicia Keys、Usher、Kelis、Michael Jordon、Natalie Cole、John Legend、Bill Cosby(天才老爹)、Patti Labelle,或者美國總統 Obama 一樣的黑人們,卻已經與我產生聯繫,成為我延展出去大家族的一部分。
我的網誌上,也曾經在「如何與你道別離」一文當中,紀念過我外公。一個台灣阿公,一個美國阿嬤,兩位背景完全不同的長輩,卻在我網誌上同樣被追思;對他們的情感,他們的人生,彼此的家人,就這樣融合。
來自世界兩端,不同種族的人們,團聚在兩位長者的遺愛當中。
這就是家庭的形成,這就是家族的結合,這是世界大同的第一步,這才是真正的「家庭價值」「Family Value」,而非反對同性家庭的基督徒所稱,只有他們那種形式的家庭,才是家庭,才是快樂的家庭。
在喪禮之後的自助餐會上,聽到有親友問 Jack 媽媽:「小孩都結婚沒?」媽媽的回答是:「如果同性婚姻通過的話,就會有了。」
一百年來,外婆見識到黑奴的苦楚,體會過種族隔離的不公,抗拒過種族歧視的壓迫,終於走到屬於自己的天地,留下堅毅的背影和典範。現在她的孫兒也正活在反對同志的社會與宗教壓力之下,一歩一歩的走自己的路,一點一滴的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庭。
她的長路已盡,而我們延續著她的遺愛,一路愛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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