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星期之後,有天打算早些去吃午飯,以避開擁擠人群,所以早上11點半便到公司大樓底下的自助餐廳去。購完餐點正在尋找座位,已經在一個僻靜角落坐下的Nick 開口說:「坐下一塊吃吧」;反正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公共場合,我拿著餐盤坐下來。
寒喧、進餐,感覺出來他很渴望跟我說話。雖然他之前的舉止有些踰矩,但我其實並不討厭他,便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。
「過幾天是我女兒生日。」他高興的說。
「噢…?」我抬了抬眉毛 – 並不知道他已經有小孩了:「她幾歲了?」我有些好奇。
「今年滿4歲。」Nick 從皮夾中拿出他女兒的照片。很漂亮的小女孩,深色的金髮,高高的鼻梁,看上去似乎有些混血。
「你什麼時候結婚的?」我隨口問道,叉子將幾片沙拉送進嘴裡。
「5年前,」說到婚姻,他幽幽回答:「40幾歲才決定結婚。」
我沒說什麼。停頓幾秒,他逕自說道:「以前年輕的時候,找人超方便。不是我自誇,那時候我要把什麼人,都能把到手。」他看著我說:「你看過我以前照片,應該知道沒騙你吧?」
我憶起他穿著足球球衣的照片,的確陽光帥氣到教人暈眩,一整個異性戀青春男大學生足球隊長模樣,遂點點頭。
「但年紀越大,就越不行了。」他有些落寞的說。
「怎會?現在還是很帥耶。」這句話我倒是說的很由衷;身材依舊健碩,笑容燦爛年輕,而更多了成熟韻味,其實現在的他,更加迷人吧。
「呵呵,」他笑:「我當年可是很挑的,許多條件很好的人想跟我一親芳澤,都被我拒絕。現在條件變差,只好不挑。」
「什麼意思叫做『現在只好不挑』?」雖然明知不可能會跟他怎樣,但被講的好像自己沒什麼姿色,心裡還是有點不太爽。
他似乎沒察覺到我的不爽,說:「我比較喜歡白白淨淨,瘦長勻稱的亞洲人,有點小肌肉更好。我不喜歡那種臉圓胖,黑黑的亞洲人 …… 不管怎樣,我到底也是娶了個亞洲女人呀。」
「噢… 所以你到底喜歡吃”哪種”亞洲菜?」我搞不清楚他到底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。
他眼神又放電:「我都喜歡;也喜歡吃像你這種……」
或許是已經習慣他這樣油嘴滑舌,也或許不知怎麼回應這種言語,我不置可否的繼續吃我的午餐。
「你呢?有”好朋友”嗎?」他拐彎抹角的問。
「有呀。」
「噢,是華人,還是白人?」他大概想知道我是不是 Sticky Rice。(只跟亞洲人交往的亞洲人。)
「都不是,是黑人。」我直視他的眼睛說。
他有點被我的回答嚇到,雙眼圓瞪:「開玩笑的吧?(You are kidding, right?)」不解並且不屑的語氣,似乎認為『你這樣一個標緻的大男生,幹嘛跟黑人在一起?』我對他這樣的態度很不爽,但也沒什麼好解釋的,便只是搖搖頭,不說話,埋頭吃我的東西。
眼見我沒什麼反應,他又開始吹噓自己:「以前蠻瘋狂的,夜夜笙歌,要找人隨時一大把。有一年生日,跟一群朋友去脫衣舞店,玩的很兇。」
「脫衣舞店?」他的話引我狐疑:「女的…?」
他淡淡回答:「是呀」,然後非常非常輕聲地,如同不在意般的說:「又不是說我對”那”完全沒興趣。(no like I am not interested in that at all)」
我心裡想:「所以,他是雙性戀嗎?」
「有幾次還玩3P」,他繼續說:「我最興奮的一次性經驗就是兩男一女的3P。」
我很想問他,那次3P當中,他扮演的是哪個角色?三明治的中間嗎?男人的前面其實不管怎樣,只要受到刺激,都會產生衝動,更遑論如果當場還有另一名赤身裸體的男人,眼睛與肌膚的同步刺激,肯定也能讓他的器官昂揚。所以如果他感到爽的,是從背後貼緊的堅硬胸肌,以及身後火熱硬件對他的抽插,那他算是什麼?性愛過程當中,他的精神是放在另一位男主角身上嗎?或是否與女主角手口並用,”共侍一夫”呢?若他是在隊伍最後面那位,那享受的是男配角緊實的後門,根本和女主角沒有接觸,不是嗎?
但午餐時間在公眾餐廳,這種細節我實在問不出口。
「聽起來真是多采多姿。」我只能這樣說。
他有些落寞的說:「可惜人過40,機會變少很多,找到的人也差很多。」
我腦中一轉,想到他之前所說的結婚年紀,問題脫口而出:「所以,你結婚之後,還出去玩?」
他詭笑著點點頭。
「跟男的?還是跟女的?」
他祕笑不答。
「你老婆知道嗎?」禁不住多嘴一句。
Nick 的臉色有點難看,竭力平淡地說:「我沒告訴她;但她如果想要在外面找點樂子,我也不會阻止她……」
我心想,狗屁,好虛的回答。
「不過,有小孩之後,就比較少了,好幾年沒有了。」他接著說:「養小孩會花去許多時間和精力,」他倒是很真誠地微笑:「我很愛我女兒。」
越來越多人到我們這個角落找位子,我的午餐也食用完畢,便一面收拾,一面向他說道:「那祝你女兒生日快樂囉。」起身離去。
當天下午稍晚,收到 Nick 寄來的email,不過是那種「轉寄:超美大自然景觀」之類的信,裡面有許多張十分精美的山水花鳥照片,檔案還都很大。我先留意到原先寄給他這封信的人,同時也轉寄給十幾個人,並且每個人email帳號的位址,都是一樣的「@xxxx.com」,不過卻非我們公司的email帳號。信最後赫然出現一行字:「感謝全能的造物主賜給我們美麗地球」。
我好奇的將那「xxxx.com」打入Google搜尋,想了解Nick到底跟什麼組織有所關連。搜尋結果出現了一間東正教(Orthodox Church)的資料,經過仔細比對該網站當中的資訊之後,發現原來那email帳號隸屬於這附近一家東正教教會的合唱團,而 Nick 轉寄的email當中的那些其他受信人,則是該教會唱詩班的成員。
「好神秘,好複雜啊,這個人,」我心裡想:「原來還是教會唱詩班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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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一週,Nick 來到我們部門,身邊帶著一個人。
「好帥呀,」這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印象。年輕,應不到30歲;高,大約5呎11吋(182公分),肌膚白嫩並因為有運動習慣而緊實有彈性。合身襯衫藏不住鍛鍊過的手臂與胸肌,中短深色頭髮底下的棕色雙眼,含笑的單眼皮,英挺的高鼻子,深刻的輪廓。聲音有著男孩剛轉男人的厚實與稚嫩,配合著說話時會出現的左頰酒窩,將可愛與性感集合一身。
「這是我們部門新來的同事,叫 Johnson Chouki,以後會負責對你們部門這組的窗口。」Nick 解釋道。
「你好,」新同事向我們打招呼:「你可以叫我 Chucky。」
「Chucky?」旁邊的 David 好奇問道:「『鬼娃恰奇』的 Chucky?(Chucky of Child’s Play?)」
「對呀。」高帥的新同事笑笑說。
「為什麼?」我也感到新奇,怎麼不是要人家叫他的名 Johnson:「你喜歡那個恐怖電影喔?」
「不是啦,」高帥模樣與恰奇真是天差地遠的新同事解釋:「因為我姓 Chouki,所以從小就被同學朋友叫 Chucky。剛開始我也很討厭,後來就習慣了。」
「呵呵,」David 笑道:「那今年萬聖節派對就要你穿 Chucky 的服裝。」
「好哇,」新同事可愛迷人笑著:「我早就有服裝了,大學時穿過。」
我故意忽視 Nick 在一旁對我使勁殷勤的笑,目光無法自這位帥氣的男生身上轉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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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之後,一個天氣嚴寒的上班日。在辦公室坐的煩了,便忙裡偷閒到公司附近的小咖啡店去買熱咖啡提神,順便走走醒腦。在咖啡店排隊時,有人拍我肩膀,居然是 Nick。
「你女兒的生日party怎樣?」我摘下iPhone耳機,客氣的問。
「不錯呀,」他回答:「就是家裡的人一起慶祝,我爸媽有來,一共五個人。」
「喔,」從沒聽過他說父母親的事情:「你爸媽沒住一起喔。」
「沒有,但他們住的很近,走路不到10分鐘。他們跟我們關係很緊密,經常會過來,還上同一間教會。」他眼神刻意避開我,飄向它方,隨意地說。
我不知道怎麼回應,便逕自讓場面冷下去。
「坐下來喝吧」,拿著咖啡紙杯,Nick 提出邀請,一面在沙發上坐下來。
「不了。我其實想隨處走走,透透氣。」辦公室暖氣太暖和,工作繁重頭很痛,實在不想一直待在室內。
「啊」,Nick 急起身:「我跟你去。」
人行道上,被推到兩旁的積雪,讓出一條小徑,我們兩個不得不緊靠著走路。我深吸一口寒冷空氣,呼出成霧;紙杯中的熱度透過手套傳來,迎面的風捲來細碎雪片。
「你住哪裡?」他問道。
遲疑一下,我回答:「XXXX 附近。」
「那裡我知道,是不是有一家泰國餐廳在附近?」他高興的說。
「我不知道有什麼泰國餐廳。」我訥悶。
「喔…」他有點不好意思。「但是不是有一家賣酒的店?」
「… 好像有。」我偏頭想想,似乎有那麼一家店。
「我以前經常跟我的”好朋友們”去那邊吃泰國菜,然後到那家店買紅酒,一次訂就好幾箱。那家店還挺專業的。」Nick 神往地說:「但都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…」
好朋友們?我心中暗想該不是指他那些亞洲男朋友吧?吃飽喝足,飽暖之後下一步就是逞欲了吧?「沒想到你還研究紅酒?」但我口中只問出這樣無關緊要的話。
「對呀,那是我人生中的三件樂事之一。」他笑著說。
我倒是好奇了:「哪三件樂事?」
「美食、美酒,跟性愛。」他大大的手,比出三支指頭。
我輕笑一聲:「聽起來是很美好的人生。」
不料 Nick 平淡的回答:「不過現在只剩下前兩者了。」
我不知如何回答,便悶不作聲。過了半响,他忽然再說:「只能這樣了。」
在無人雪地上默默比肩走了一會兒,Nick 忽然問道:「所以,你是不可能結婚的囉?」
我想一下,原本想回答「如果同性婚姻通過的話,當然會結婚」之類的話,但覺得很複雜,懶的解釋,便只是簡單的點點頭,應一聲「嗯」。
他嘆一口氣:「我沒辦法;我害怕/敬畏(fear)。」
我沒問他是”敬畏”什麼,或”害怕”什麼,可能是父母的壓力,可能是社會的壓力,可能是宗教的壓力。我沒有興趣知道。
但他自己說了。
「我星期天經常來公司,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需要加班,」他緩緩地說。濡濕灰濛的天際,凝重地向我們壓過來;一陣狂風刮起結冰雪片,撲天漫地,臉頰刺痛,難以呼吸,兩人停下了腳步。待冰風過去,繼續前行幾公尺之後,Nick 才再度打破沉默:「如果是因為工作的關係,不去上教堂也沒關係。」他幽幽傾吐。
似乎想緩和氣氛,他故作輕鬆的說:「就像他們經常所說的,我是個『敬畏上帝的美國人』(Just like them always said, I am a God fearing American)。」
「你知道,」我說:「恐懼是要讓你去克服的。(Fear is for you to conquer)。」
聽見這話,他沈靜好久,才艱難的說:「事情沒有那麼簡單。」
「嗯,」我什麼也沒說,也不想再回應。啜一口手上的拿鐵,稍微變冷的奶泡隨著熱咖啡流下咽喉,詭特的感覺令我身子一震。呼口氣,微緲的淡暖呼氣在嚴寒北風中隨即被吹散。我說:「回辦公室吧。」
接近公司大樓門口時,他忽然緊張的說:「這些事情,要保持低調,你知道,在公司裡,要小心保護自己。」我什麼也沒說,徑自上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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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隔兩週,跟 Nick 他們單位有一個共同的會議,不過到了會議室,沒看到 Nick,卻是一早就正襟危坐在位子上,面前筆電打開、文件整齊排列開的新同事 Chucky。
看到我們進來,Chucky 很緊張的站起來問好;我想到自己剛進公司的頭兩個月,也是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,忍不住微笑,身旁的同事們應該也有相同感觸,紛紛嘴角上揚,其中一位還開他玩笑:「我們的咖啡呢?」Chucky 看上去有嚇到,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,手推座椅滑動一下,像要動身去拿咖啡,忽又遲疑,停住。
「他跟你開玩笑的啦。」我邊坐下,邊跟他說:「所以,你們組今天只有你來喔。」
「Nick 等一下會過來,」,如釋重負的 Chucky 解釋:「今天也算是我跟他交接,他以後就變成我主管了。」
「喔,他升啦,」同事 David 說:「那等會要恭喜他一下,叫他請客。」
會議結束之後,大家講定一個時間和地點,週五下班之後一起去慶祝 Nick 的升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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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說是要他請客,但其實大家也只要 Nick 買第一輪酒。
雖說是慶祝同事升職,但其實大家只是找藉口放鬆一下。
所以一群過勞的上班族,領帶鬆掉,扣子打開,雙頰泛紅,胡言亂語。
「我好醉,」大家結完帳,正在解散,Nick 挨過來,滿醉酒氣噴在我臉上:「今晚不能開車回家了。」
「…… 」微醺的我沒什麼力氣理他,走向停車處。
「你才喝兩瓶啤酒對不對?那應該很快就退了,等一下你載我一程吧。」我斜眼瞧他,今晚各種酒混喝一團的他,看來真的不行了。
「可是,我沒有順路呀,你家比我家還遠耶,那我不是要先送你,才能自己回家?」我一面按下遙控開鎖,車燈閃爍兩下,一面抗議著。
「沒關係啦,就幫一下。」他腳步踉嗆,尾隨而來,央求著。
我看著攤在車邊的他,嘆了一口氣:「上車吧。」
設好 GPS,往他家的方向前進。看來醉的差不多的他,將側座椅子放倒,襯衫整排扣子幾乎全鬆開,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肌,呼吸濁重,閉目養神,狀似休息。他的古龍水味、酒味,以及溫熱的男人體味,淡淡瀰漫在車內。
到他家附近的時候,我叫他:「快到了,起來吧。」
Nick 伸了個懶腰,發出舒爽的聲音。他看看漆黑的窗外,說:「就在前面這停吧。」雖然 GPS 顯示距離他家還有約5分鐘車程,但我便在一排茂密樹蔭底下停車:「到了嗎?」我問,看看四周沒有住家。
他再次伸展身體,將下半身挺起,赫然發現他褲襠中已經緊繃浮凸。他一面躺回椅上,一面拉開了襯衫,淡金色的胸毛在月光下隱隱閃耀。一手撫摸著自己健壯胸膛和腹肌,他淫笑著斜眼瞧我,一手抓捏褲檔,然後扯下拉鍊。
「想看嗎?」他手伸進拉鍊縫中,把玩著自己,另一手解開了褲頭鈕扣:「不會讓你失望喔!」他自信笑著,然後雙手向下一扯,將西裝褲與內褲一併退去,那筆直、光滑、堅挺、炙熱的昂然巨物,戲劇化的彈出,熱騰騰地如散發蒸氣,顫動著。那屬於男人私處的味道,兇猛衝進我鼻腔。
「要不要摸摸看,很硬喔。我硬好久了。」他性感嗓音誘惑著:「在公司要很低調,但現在可以盡興了……」
我心底忽然明白,今晚是他的精心設計。
他開始撫摸自己,上下擼動他那很久沒用的美麗工具:「來,放到嘴裡吧。」
眼前像是活色生香的Gay片現場,但我卻覺得像在看一場鬧劇。
對於這種把自己綁在十字架上手淫的男人,實在厭倦了;逼不得已,只好拿出原本並不想用的賤招。
「Nick,你是長的很帥沒錯,」我知道這樣講了之後,他一定會斷絕那些調情手段:「但是你記得嗎,我跟你說過,我男朋友是黑人。你跟他根本無法比,你知道我的意思吧?」
他似乎很驚訝我的嘴現在是用來說話的,並且還講出這樣超級冷場的話,手停下了動作,不解的望著我。
「你這東西,」我瞥過他下身,再回眼看他,嘴角掛著蔑笑:「沒什麼(is unimpressive)。」我心口不一地說著,但口氣非常冰冷嚴峻。
「你要在這裡下車,還是我載你到前面?」帶著趕人的語氣,我按下側座的開窗鈕,零度的刺骨冰風呼呼衝進來,無情打在他充滿慾望的赤裸身體,他抽一口氣,大大打個寒顫。內外受寒冷夾攻,只見原本突出他手掌一個頭的硬物,迅速自眼前消軟消失。
Nick 急急拉合敞開的襯衫,一面怒罵:「你他媽的在幹嘛?」一面將褲子拉上來,然後去按自己那邊的關窗鍵。
「你是個有老婆的人,是個『敬畏上帝的美國人』,請你自重。」車子沒熄火,GPS 上還停留著最後一步指示,我放下手煞車,再問一次:「你要在這裡下車,還是我載你到前面?」
「載我回家!」他怒吼。
車子在他家前院外的路邊停下時,Nick 已經整裝完畢。他怒氣沖沖的準備下車,我叫住他:「Nick,希望這不會影響我們作為同事的感情。 你知道,在公司裡,要小心保護自己。」
他雙眉深鎖,停頓一下,似乎有話要說,車內靜了幾秒,他默默開了門,套上長大衣,向著室內一片黑暗,居住著他妻女的房子,蹣跼獨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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